作者:阿保 圖: pixabay

專科二年級時，開朗愛講故事的小姑車禍過世了…爺爺家住在南投埔里的一個叫『鹿篙』的地方。爺爺因為有九個孩子：四男五女，所以我們親戚很多，同一輩年齡最多甚至有差到20多歲。大人們跟我們這一群小孩最好的，就是小姑了。
可能是小姑的年齡跟我們比較接近，也可能因為他很會說故事，所以我們都是聽他說故事長大的，但他說的都不是什麼常聽到的「白雪公主」、「灰姑娘」的故事，而是發生在我們南投老家的「溪邊女鬼」、「馬桶怪手」、「樑上婆婆」的“真實”故事，而且故事“絕大部分”都是鬼故事，常把我們嚇得晚上睡不著覺，有時詢問其他大人，他們卻都說沒聽過，讓我們覺得很奇怪，當時還以為是其他大人不敢讓我們小孩知道才隱瞞不說的。
小姑說的許多故事我都不太記得了，但有一個「樑上婆婆」的故事卻一直記憶猶新：他說從前從前，有一個老婆婆跟他的小孩相依為命，他們一家就住在爺爺家附近【小姑每個故事主角，一定都住在爺爺家附近】，有一天，婆婆的小孩不小心掉到湖裡去，據說是被湖神抓去的【真巧！爺爺家走約半小時路程的理髮店，前面真的有一個湖】。

那個婆婆跪著求湖神，請祂把小孩還給他，湖神起初不肯，後來才說他的小孩其實被吃到只剩下下半身，已經沒救了，但祂可以把他小孩的靈魂附在他家裡的一隻螞蟻身上。後來婆婆回家後，因為不知那一隻螞蟻是他的小孩，所以就對家裡的每一隻螞蟻都很好，看到桌上食物都爬滿螞蟻也不覺得噁心，還會一直說：「乖！寶貝，快吃快吃，吃飽一點喔…」

後來有一天，婆婆家發生火災。婆婆從田裡回來，看到家裡已付之一炬，不是擔心以後沒有住處，而是發瘋的到處大喊：「寶貝寶貝，你在哪裡？」接著婆婆就消失了。後來，聽說這個婆婆都會藏在別人家裡的樑上，到處找他的小孩。若看到有小朋友狠心的踩死或捏死螞蟻，就會看到一頭灰白頭髮，穿白衣，拿鐮刀的老婆婆出現！「嗚嗚嗚！你害死我的小孩，還我孩子的命來！」小姑邊說還會邊裝聲音，嚇得我們以後不小心踩死螞蟻，都不敢抬頭看！因為怕看到「樑上婆婆」會來找我們索命。同時，我們對於路上的螞蟻，都“愛護有加”【應該是“恐懼有加”】。

有一次過年，我們拿水鴛鴦放在路邊蜈蚣肚子上，然後就“碰”一聲，就把蜈蚣給炸了。奶奶看到很生氣的罵我們，但小姑卻用他最擅長的說故事方式，讓我們以後不會再這樣對待蜈蚣。記得他說的是“荷葉公主”的故事，是小姑所有故事裡，比較不恐怖的：
在爺爺家附近的池塘，上面飄著許多荷葉，夏天的晚上，就會有許多的青蛙在上面呱呱叫。有一天夜裡，同時有兩朵荷花開花，特別的是，荷花的花苞打開居然有5公分大小的女娃在裡面，其中一朵美麗的荷花誕生一個漂亮的女娃！大家給她取名叫：「荷花公主」，另一朵較小、外表色澤較差的荷花所誕生的黑女娃，大家就叫她：「荷葉公主」。

荷花公主找的非常漂亮，青蛙、籟蛤蟆、蜘蛛、蜻蜓、蜜蜂、小狗…等所有動物昆蟲都想跟她做朋友，但是荷花公主只願意跟漂亮的動物作朋友，像蜘蛛想跟她做朋友就被批評的一無是處，一腳殘廢的小黃狗也是一樣，久而久之，許多動物對荷花公主就越來越反感。

但是荷葉公主就不一樣了，她外表黑黑的，又喜歡穿綠色衣服，每次站在樹陰下，就好像隱形般。荷葉公主本身不太醒目，所以也沒有什麼動物想主動跟她做朋友，她比較好的朋友就是麻雀了，常常帶她飛來飛去。
有一次，有一隻蜈蚣不小心掉到池塘裡，荷葉公主看到就趕快划荷葉去救牠，還幫牠受傷的腳給包紮，因為蜈蚣的腳實在是太多了，所以實在花了不少功夫。後來有許多動物昆蟲得到荷葉公主的幫助，成為她的朋友。大家慢慢知道，原來荷葉公主心地比荷花公主好太多太多了。

後來，當荷花公主知道妹妹荷葉公主比她還受到歡迎，非常的生氣，就計劃要害荷葉公主。某一天，當荷葉公主坐在荷葉上洗頭時，荷花公主就從背後把荷葉公主推下水去。荷葉公主不會游泳，拼命喊救命！但當時沒有其他動物重在，荷花公主則在荷葉看看著荷葉公主慢慢沉到水裡。突然，“咚！”一聲！一個東西慢慢游向荷葉公主，荷葉公主感覺身上被一腳一腳的踢到水上，一雙鳥爪把她拉起。

荷葉公主清醒後，才從青蛙口中得知，蜈蚣為了救她被淹死了。荷葉公主非常難過，就聽小黃狗指示，去求爺爺家附近土地公廟的神。土地公告訴荷葉公主，要救蜈蚣只有一個條件，就是她也要變成蜈蚣，變得很醜很醜，不知公主你是否願意？但荷葉公主說：「外表美醜不代表一切，我只求內心永遠善良，我願意變成蜈蚣來救牠一命。」
後來，荷葉公主就變成了蜈蚣，而且還跟救牠的蜈蚣永遠在一起了。

小姑最後下結論：「所以說囉！你們不能這樣對待路邊的蜈蚣，因為牠可能是荷葉公主變的喔！」
「嗯！好，我們知道了。」我們小孩的心理一致認為，小姑所有故事中，就這一個最沒有說服力了。

長大後，慢慢就知道小姑的故事絕“絕大部分”都是瞎掰的，但仔細研究他的故事，其實都有目的的：如要我們常洗手，上完廁所要沖水、要珍惜糧食、要愛護動物…等，他的故事也很精采，只是手段是用“驚嚇”的方式達到他的目的。

此時小姑過世了，我一直努力回憶她以前說過什麼要堅強的故事，想要撫平內心的傷痛，卻怎樣也想不起來。小姑喪禮上，我代表我們者一群小孩，一起編撰一個鬼故事，要燒給小姑。這個故事叫做：「小姑的九官鳥！」

有一天，愛講故事的小姑到爺爺家附近的果園摘水果，突然發現一隻黑色九官鳥在果園跑來跑去。小姑看這鳥模樣可愛，嘴巴就發出“啾啾！”聲，想把牠引過來。這鳥不知是真喜歡小姑還是笨，居然這樣就被騙過來。小姑高興的的把牠帶回台北。

小姑家門口為了防盜，所以有掛一串風鈴，當門一開就會撞到風鈴，發出“叮叮”聲！小姑把九官鳥養在客廳，每次小姑從外面回來，一進門就會對九官鳥說：「我回來了！」久而久之，九官鳥只要聽到風鈴聲，就知道小姑回來了，跟著就會喊：「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同時，小姑也訓練這隻鳥，每當小姑說完故事，看到小姑舉起右手就要說：「好恐怖！好恐怖！」舉左手就要說：「好精采！好精采！」

小姑過世後，九官鳥送給別人家。但真的很巧，這戶人也有掛風鈴，只不過是掛在窗上。

一天夜裡，起風了，風鈴發出“叮叮”聲！九官鳥張起翅膀，興奮的喊：「我回來了！好恐怖！好精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