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iDi】

*圖：席勒Egon Schiele《擁抱》，1917

文章著重「起承轉合」，電影強調戲劇手法。在好萊塢的古典敘事中，有頭、中、尾時間的跨度，前因後果的劇情交代，讓觀眾隨著主角走進故事裡。其實古典音樂也像文學與電影一樣會說故事，只是它用音符來敘事，就像我們讀一則電影本事（劇情簡介）加上觀後感的自由心證。至於把「敘事」拿來當作樂曲的名稱，蕭邦則是音樂史上的第一人。

昨晚在楊照老師的音樂講座，介紹了蕭邦《第一號敘事曲》。蕭邦一生中共寫過四首敘事曲，這首G小調第一號是最有名的一首。取材自波蘭革命詩人 密茨凱維茨的史詩劇作《康拉德 華倫洛德》：http://baike.baidu.com/subview/38593/38593.htm，內容描寫立陶宛與日爾曼之間的戰爭，華倫洛德從背叛者到民族英雄的過程。

既然是敘事曲，自然有高潮迭起的劇情張力。從開場的悠遠、舒緩拉開樂曲的序幕，你彷彿看到舞台上站著一位說書人，在聚光燈下娓娓道來一段渺遠的故事：「從前從前……思啊－想啊－起…..」，時而憂傷時而嘆息，於是你豎起耳朵，跟著莊嚴的史詩氣氛進入第一主題。

從抒情到狂躁不安，似在講述一個被奴役民族遭受迫害的苦難。他吶喊、他憤恨咆哮、他怨上帝不公平、他想逃離卻欲振乏力……這時蕭邦以一連串的急促短音、痙攣式的節奏表現出壯志未酬的悲懷。隨著第一主題的高潮，引導到優雅的第二主題，情緒轉為溫柔、愉悅、詩意，我猜想男主角華倫洛德戀愛了。

他遇到了像春天一樣的女子，長髮如風的線條，眉眼像星月彎彎。他們手牽手走過溪谷、穿過草原，摘了一朵荒地上的野玫瑰別在胸前，因為有了愛，世界的稜角變柔和了。但是，革命的號角不時在心中響起，相愛終須一別。這時蕭邦的第一和第二主題不斷交錯出現，高、低音聲部分開，理性與感性的拔河。過了今宵就要說再見，於是他們相擁而眠，華倫洛德在女孩枕邊說著一連串的戀人絮語，像情歌一樣動聽（曲調轉為反覆的練習曲式），之後情緒升溫，樂曲不斷變形奏鳴，如山林間的狂風驟雨，到達身心的頂峰後，兩人滿臉是淚。（這個阿桑很會掰）

張愛玲在《自己的文章》中寫到：「人在戀愛的時候，是比在戰爭或革命的時候更素樸，也更放恣的。」也許蕭邦體悟到，戰爭是被驅使的，而革命通常是自發性的，有種「不得不」的為所應為。在這首敘事曲的尾奏前段，如舞曲般的激情活力、排山倒海而來的澎湃氣勢，帶有濃厚的戲劇色彩，是激情之舞與死亡之詩，也是革命青年最純粹無畏的愛。

高潮迭起的情節、一氣呵成的史詩、不斷變形的曲式，訴說著革命與愛情的交戰、理性與感性的拔河，《第一號敘事曲》是正值青年時期的蕭邦最熱血青春的寫照。從一首音樂中聽到起承轉合的故事，感覺有點像西方的歌劇、東方的蘇州評彈，用音樂來敘事，有時真的比說的還好聽。

蕭邦《第一號敘事曲》https://www.youtube.com/watch?v=RR7eUSFsn28&list=FLRxHwPPscpu0fHvrt7Puu0A&index=1

文章來源：DiDi文字詩流域 （已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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