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iDi】

許多導演都拍過「戲中戲」形式的電影，例如楚浮《日以作夜》、伍迪艾倫《開羅紫玫瑰》、馬丁史柯西斯《雨果的冒險》…，談的是有關「電影」的電影，那麼有沒有一種書寫是關於「回憶」的回憶？近日在敏隆講堂聽郭強生老師主講莒哈絲的小說《情人》，更清楚明白何謂關於回憶的書寫。

「關於電影的電影，關於回憶的回憶」這幾個字有點霧裡看花，舉例來說，馬丁史柯西斯《雨果的冒險》藉由雨果這個小男孩，探詢素有「電影魔術師」美譽的喬治梅里葉（George Melies，電影中稱為喬治爸爸）的輝煌過去，藉此回溯默片、老電影的興衰起落，是大導演馬丁史柯西斯獻給天下影癡的最佳禮物，這是一部關於「電影」的電影。

莒哈絲的小說《情人》則是一本關於「回憶」的回憶。她直接用文本來表現回憶的cut in，用不同人稱、跳接、時態（現在式／過去式）雙軌進行，呈現不同的時空斷片。就像我們回憶過往，可能是被某個畫面、某段音樂、某種情境的既視感Déjà vu所喚醒，然後一直往下挖掘。它們就像甬道的入口，每一次走進都是一段新的旅程，誰能保證同樣一件事的回憶，每一次都完好無缺，情節一成不變？

所以說，回憶是動詞。當下的心境會改變部分的回憶，它必須加入現在式，非僅一般的倒敘法。莒哈絲用《情人》為我們示範了何謂關於「回憶」的書寫，開創出小說寫作上的新形式，隨著書中的女主角回到少女時代，印度支那湄公河畔，那個頭戴男帽、繫著兩條小辮子、足蹬金絲高跟鞋，一張被陽光曝曬、過於早熟的臉。

關於寫作，莒哈絲如是認為：必須透過某個不可說的、核心的本質所提煉出來的精華才叫寫作，因為寫作從來不是簡單的A、B、C簡答題，遠比我們所能想像的還有更多看不見的衝突。如果書寫不是為了擊破某些禁錮、把不可說的東西說出來，或者揭示人生的徒然，否則為何要書寫呢？那豈不就像迎合大眾口味的廣告文案一樣？

理解了莒哈絲書寫回憶的方式，回頭再看她與亞倫雷奈合作的電影《廣島之戀》就更加明白編導的意圖。雷奈拍出了莒哈絲的劇本內涵和文學品味，反觀電影《情人》，採擷文本內容加以放大，並以浪漫的形式重塑故事，但觀眾似乎只記得梁家輝的美臀和法國少女歡愛的香豔激情。也許，只有莒哈絲才有能力詮釋莒哈絲，書寫何謂「在我的人生中，很快就太遲了。十八歲，就已經太遲了。」

文章來源：DiDi文字詩流域 （已授權）
作者介紹： DiD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