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iDi】

學習就像知識樹一樣，一個牽引一個開枝散葉。正如喜歡席勒人物畫的人，就不能不愛高第的建築；喜愛王家衛電影的人，就不能不知道劉以鬯（ㄔㄤˋ）這號人物。究竟此為何許人也？這位先生可是香港文學界泰斗，王家衛《2046》中那句經典旁白「所有的記憶都是潮濕的」，正是出自他的小說《酒徒》，另一句在《花樣年華》裡，被王家衛處理成黑底反白字，囈語呢喃的大字幕過場：「那些消逝了的歲月，彷彿隔著一塊積著灰塵的玻璃，看得到，抓不著。」則是出自這本短篇小說《對倒》。

王家衛說，劉以鬯的文字充滿了意象，讀著讀著，腦海裡就有一長串的影像浮現出來，給了他許多拍片靈感。這種感覺就像我們特別喜歡某些與自己脾性相當的作家，尤其是在寫作靈感撞牆時，讀他們的文字很能觸動深層的書寫慾望。這本《對倒》吸引我的是它的怪怪書名和平行的敘事結構，總讓我想起波蘭女詩人辛波絲卡那首美麗的詩《一見鍾情》，以及奇士勞斯基的電影《雙面薇若妮卡》，甚至幾米的繪本《向左走向右走》。同一個時空，素昧平生的兩個人，存在著難以言傳的因緣奇遇。

什麼是「對倒」？原來是一句集郵學上的名詞，指一正一反的雙連郵票，因此觸動了劉以鬯先生「平行書寫」的寫作動機。時空背景大約在1972年，當時上海受到戰爭的動盪，許多人都逃到南方來了，有的在廣州定居，有的選擇香港。小說裡兩個年紀懸殊的男女－初老男子淳于白、荳蔻少女亞杏，共同生活在九龍半島，各自在蛇籠般的商家店舖、人滿雜沓的市井樓房中過著自己的小日子。素昧平生的兩人，唯一的一次交集是在電影院裡並排而坐，當時他們互看了一眼，但還是不相識，奇妙的是，兩人回家後都做了一個夢，男的回春成二十歲的年輕人，女的實現了她的懷春初體驗，只是夢醒時分，窗外晾衫架上的兩隻麻雀同時飛起，一隻向東，一隻向西。

這本小說還原了六、七零年代原汁原味的老香港、華洋雜處的殖民文化混搭風。那段屬於王家衛5歲以後在香港落地生根的童年回憶（王家衛是上海人，1958年出生），在劉以鬯的文字裡找到了鄉愁、消逝的時代剪影。小說《對倒》裡一老一少的安排，更化身為《花樣年華》、《2046》裡頻頻擦肩而過的周慕雲與蘇麗珍，其實他們無須詫異，原來緣分早已玩弄他們多年，就像這一正一反的雙連郵票。

文章來源：DiDi文字詩流域 （已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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