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iDi】

昨天早上聊到福樓拜的《包法利夫人》，不僅日本的太宰治為她抱屈，就連法國的沙特也罵福樓拜是虐待狂，一點機會都不給艾瑪。說真的阿桑我也是挺同情她的，生在寧靜的農村，被父親送去禁慾的修道院受教育，年紀輕輕嫁給了無趣的醫生包法利，交友圈中竟然連一個同溫層的閨蜜都沒有。雖說老公是愛她的，套句影評人毛尖的話：「從23歲到32歲，一直打瞌睡」。一個屋簷下話不投機、一國兩制，艾瑪不搞婚外情才有鬼。

不過包法利這男人也太無辜了，看艾瑪生活苦悶，於是接受貴族的晚宴邀請，這下好了，艾瑪見識了花花世界，遇上了多金的情場老手魯道夫，壓抑多年的慾望如潮湧反撲，沒多久就跟這名花花公子私通了，「盡情徜徉在激情、狂喜、迷夢之中」。為了妝扮自己，艾瑪開始治裝添行頭，沒錢就向布商賒帳，開始積欠她人生的循環利息。被蒙在鼓裡的包法利，直到艾瑪吞下一大把砒霜死去後才知道事件的真相，償還一筆又一筆的債務，甚至還阿Q地安慰自己，也許艾瑪和她的兩個情人只是柏拉圖。

他不是不懂，他只是不敢求證，他怕那些不確定的嫉妒會一點一點毀了他對艾瑪的愛。若說艾瑪是傻女，我看包法利醫生才是癡漢，明明心都碎落一地，竟然還故作紳士，在艾瑪的情人魯道夫面前說了一句超偉大的話：「是命運的錯誤。」到死都要捍衛妻子就對了。直到某一天，他打開了艾瑪書桌的一個隱密抽屜，翻看一封又一封的情書，這一次，沒有疑問了。喔對了，他氣得把魯道夫的畫像一腳踩個粉碎。

顯然地，在人生中一點兒轉圜餘地都沒有的艾瑪，她的先生包法利是唯一的慈悲。艾瑪死前迴光返照，終於體會到先生無私的愛，原來她嚮往「如詩一般絢爛，如玫瑰色羽毛大鳥翩翩飛舞的愛情」是不存在的。相守凡世的婚姻，涓滴而成的幸福才是王子與公主的童話。包法利醫生最後死在艾瑪和情人約會的花棚下，眼睛閉著，嘴張著，手裡拿著亡妻的一長綹黑髮，沒有人知道他當時在想什麼。留下可憐的孤女，被姑媽送到一家紡織廠做工，過著寄人籬下的悲慘生活。

福樓拜花了五年時間寫下《包法利夫人》，靈感來自一位家庭主婦出軌的社會新聞，小說家發揮他強大的想像力，為筆下虛構的艾瑪注入了靈魂與血液，以及還原了那個時代的法國。單調的鄉鎮，平板的風景，百無聊賴、成天幻想愛情的女人，一個呆板的醫生丈夫，通俗肥皂劇的姦情，就連小說結構也是直線敘事的，但何以成為福樓拜的代表作？美感。無論是描寫的細節還是文字的使用，充滿了作家的審美品味。他的小說很有氣質，線條柔美、流暢，大格局也掌握得極好，這絕對是小說家長期自我訓練的結晶。評論家說福樓拜靠職業良心發明了寫實主義。是了，閱讀《包法利夫人》像看一幅畫，繪畫般的佈局與日常生活細節的描寫活靈活現，還有潛藏在男人女人心中的五十道陰影。

文章來源：DiDi文字詩流域 （已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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