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iDi】

假想有一天，你突然收到一份包裹，裡頭是舊情人為你而寫的一本小說稿。好奇心驅使下你一頁一頁往下讀，隨著故事情節發展，赫然發現這是一本向你控訴的復仇小說，於是你掉進了回憶的深淵，每當夜闌人靜獨自躺在床上閱讀，感受一刀一刀被舊情人凌遲的痛苦，不知不覺，你成了一隻被小說餵食的夜行動物。

很棒的故事是不是？改編自美國作家奧斯汀・懷特1993年所寫的小說《Tony and Susan》，由知名服裝設計師、前Gucci執行長Tom Ford自編自導的《夜行動物》正是這樣的一部驚悚電影。在導演Art Base的美學根基下，使這部片在美術設計、攝影風格、電影配樂上無可挑剔，同時男女主角演技精湛、敘事節奏緊湊，不似一般藝術電影的murmur囈語，但看完後，總覺得劇本的核心結構似乎疏漏了一些something。

電影的視覺效果很強，開場影像第一時間就攫住觀眾的雙眼：四位宛如米其林輪胎寶寶的婦人，赤條全裸扭腰擺臀，自得其樂不斷彈跳游泳圈般的鬆垮肥肉，配合美術館牆上四面大型液晶螢幕，在眾目睽睽的藝術展場上怵目驚心。四大塊巨型肉蒲團當作藝術品陳列於基座上，此一手痕明顯地是在顛覆世人對於美與醜、胖與瘦的價值觀。

接下來的一個空中鳥瞰，密密麻麻如火柴盒小汽車，奔流在迴圈不斷的高速公路大畫面，又讓人深吸一口氣，彷彿預示了接下來的風風雨雨。是的，接下來將近2小時，隨著「劇中劇」來回遊走在電影情節／虛構小說《夜行動物》之間交互蹲跳，極盡殘酷極致冷冽，讓膽小阿桑的一顆心始終懸浮在半空中無法降落。

前面提到電影最關鍵的核心－劇本，尤其是「劇中劇」的多重敘事手法，其奧妙之處在於電影「蛋白」與「蛋黃」之間的連結與巧喻。例如去年由米高基頓主演，號稱一鏡到底的奧斯卡金獎電影《鳥人》、金凱瑞主演的《楚門的世界》，更早之前梅莉史翠普主演《法國中尉的女人》，用「蛋黃」的內在故事牽引「蛋白」的外在故事，兩者相互呼應、明諷暗喻，藉此呈現角色內在心理互通的複雜編織。

若用這樣的角度看《夜行動物》，個人認為在這個關鍵核心的著墨稍嫌單薄。一個充滿怨恨的前夫，用血淚寫了一本讓前妻坐立難安的小說，但小說中的暴戾情節與前妻現實處境之間，在心理層面上似乎少了一點相互對照的共鳴，要不就是過於白描（美術館中那幅「REVENGE／復仇」的大型油畫、一匹全身插滿利箭的野牛雕塑、壞痞子罪有應得、倒楣母女死得應該），觀眾從這些藝術品和充滿驚悚的氛圍中可以強烈感受到前夫的恨與淚，但少了一拳打在觀眾心頭上的痛快過癮。

撇開上述個人觀點，《夜行動物》在各方面表現可圈可點。三線敘事自由穿梭游刃有餘，蛋白與蛋黃之間的影像、聲效轉換無縫接軌，看似藝術片卻有商業電影的高潮迭起，視覺性很高卻雅俗共賞不賣弄。走筆至此想到最擅長寫「劇中劇」的加拿大作家瑪格麗特・愛特伍的長篇小說《盲眼刺客》，女主角也是作家，在故事進行同時也在寫小說，書名剛好也是《盲眼刺客》，跟這部電影中的小說《夜行動物》有異曲同工之妙。也許我該把原著小說讀一讀，找出兩者之間的微妙差異，再次感受後設小說改編電影的迷人魅力。

文章來源：DiDi文字詩流域 （已授權）
作者介紹： DiD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