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iDi】

「她話語的尾聲溶入微笑中，微笑融入眼眸的流轉中。那兩片薄薄的唇角，也隱藏著幽靜的微笑。一笑而顯露的白齒，好比裝飾燈的光波那樣，在濕潤的雙唇之間閃耀著，但那只是短暫的時間，因為她很快地以纖細嬌弱的五指遮住。總之，她的神情舉止，全都包含在優雅的流動裡，給看的人產生極為愉快的感覺。」

－三島由紀夫《春雪》

最近斷斷續續讀起日本文學，不約而同讀到日本大正時代的兩部鉅作：谷崎潤一郎《細雪》與三島由紀夫《春雪》，順便對當時的社會氛圍、文化思潮做一些初步的了解。明治維新、日俄戰爭勝利後的日本，對西方文化門戶全開，皇室貴族、富賈仕紳過著奢華逸樂的生活。賞花、品茗、喝紅酒、學外文、賽馬、看能劇、聽古典音樂、訂製洋服……藝術、文學百花齊放，整個大和民族瀰漫著春天的花粉，集體做著日本夢，自慢、自負又耽美。

身處新舊交替、文化撞擊的美好年代，多麼像我們的民國初年啊！每回讀到那時期女作家書寫的文字，例如蕭紅、張愛玲、林徽因、陸小曼….所描繪的世界總是心生嚮往。窄仄的弄堂、幽黑的老宅、奢華的公寓、旗袍裡的性感、沒有底線的人性……華洋雜處，新舊並陳，交織出一則又一則美麗而蒼涼的租界傳奇，光是一個張愛玲便足以絢爛。

然而，這一切都是短暫的掠影，租界區外的中國各地砲聲隆隆，國民革命軍北伐、日本侵華、中日抗戰….於此同時，大正時代萌芽的日本軍國主義走上了不歸路，而後太平洋戰爭爆發，日本昭和20年（1945年）在美國兩顆原子彈下宣布無條件投降，結束了二次世界大戰，昔日大正時代的流金歲月如細雪般，飄落著崩潰的優雅。

自此，這兩個國家分別走向了不同的命運，雖然同時接受美援，但日本是可預期的富強，而我們是一分為二的兩個國家，退守到台灣的中國國民黨，後來的辛酸血淚史就不忍再提了（怎麼從文學講到歷史來，阿桑好像愈扯愈遠了）。

每個人心中都有屬於自己的Belle Époque（美麗年代），就像伍迪艾倫的電影《午夜巴黎》，渴望回到偶像所屬的那個年代，和他們一起呼吸時代的氛圍。如果可能，我想搭上《午夜巴黎》裡的那輛古董車，回到民國初年，想方設法搬到我的偶像林徽因隔壁，近距離觀察她的為人處事，感染她的靈秀與才氣（阿桑又在做白日夢了）。

喔，忘了一提！三島由紀夫這本《春雪》文字極有美感，雖說日語本身的曖昧複雜性很難被他國語言翻譯出來，但「星光出版社」的譯本算是流暢的，相較之下，谷崎潤一郎《細雪》「聯合文學」的譯本細細瑣瑣、平鋪直敘看得我好煩膩，上下兩卷好像永遠讀不完似的（可知谷崎大師的文采可是一等一的綺麗哪）。若有得罪出版業之處請海涵，本人是以讀者心情實話實說。另外，這張仕女圖是日本畫家Shimura Tatsumi志村立美（1907-1980）的作品，畫中的女子真的好美，好像我心目中三島《春雪》中的女主角綾倉聰子，你們說是不是？

文章來源：DiDi文字詩流域 （已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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