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戴衣薰

3月22日晚間十一點，距離展覽《夜間旅行》預展只剩不到十二小時，理善聚藝空間裡燈火通明，一群自稱「劇場人」的工作夥伴正如火如荼的趕工當中，他們是隨機觸發(Random Trigger)劇團的成員及親友們，有人從進場第一天就向公司請假來佈展，有人晚上十點剛下班即趕場到現場支援，有人隔天一早八點要趕赴另一個電影劇組現場，還有人三日後即將飛往中國，隨國際劇組進行為期一年半的巡迴演出。這群平均年齡三十歲左右的藝術工作者，經常同時身兼多案或多職，然而就像他們的團隊名稱，看似隨機的組成，在極短的工作時間內，觸發偌大的創造力。

「隨機觸發是一個非常微型的創作團隊，主創成員不到十個人，從劇本共創、場地佈置、設備安裝、行銷宣傳、售票、前台服務全部一條龍包辦。從四、五個人開始沒日沒夜的開會，中間陸續加入設計及製作群，到最後抵達現場協力的工作人員名單動輒超過五十人，這些全部都是親朋好友吆喝來的義工，大家都沒酬勞，往往還自掏腰包，幫大家訂各種點心宵夜。」劇團創辦人暨導演徐若宇接著說：「劇場最吸引人的地方，是一群人在極短暫的時間，全神貫注地投入在同一件事情上，加上觀眾的在場性，每一場演出呈現的都是絕無僅有的當下。」

隨機觸發劇團成立於2021年8月，核心成員來自一群專精於表演藝術創作、製作、設計、技術的夥伴，以劇場空間及非典型空間進行實驗創作，當時成立的背景原是為了要投件「台北藝穗節」，卻受到疫情影響取消實體展演補助；同時因為疫情影響，原本一天十三小時的劇場工作轉為輪流居家辦公，於是這群劇場工作者利用晚間下班時候，開啟了接連幾週的跨海線上會議，從討論劇本創作、成立劇團、製作及設計會議、演員選角到進場排練，前後大約四個月的製作時間，在台北萬華「柏林廢墟」酒吧現地創作演出《未選擇的路》。

《未選擇的路》是遊走式的演出，每場觀眾只能容納二十五人，三天共演出八場，票券全數售罄。同年十二月，劇團應OneOff國際藝術博覽會之邀，於Ｗ Hotel創作演出《無價》，以希臘神話賽姬為靈感，將絕世美麗、人類靈魂化身的公主賽姬，面對愛神丘比特，從無名到覺知的英雄旅程，轉譯成「價格」與「價值」的思辨，公開在藝術展會中，以表演作品提出質疑「藝術品的價值之於個體的心靈連結是什麼？」

劇團成立半年內接連發表兩齣製作，幾乎把創辦人徐若宇積累大半輩子的存款及友情金幣給消耗殆盡。相較前一年「硬拚」的衝勁，2022年是劇團沉潛的一年，徐若宇寫了一本將近百頁的企劃書，在台灣疫情的最高峰期，把自己「野放」到墨西哥瓦哈卡馬薩特克山城，展開為期六個月的田野調查創作計畫。「像是生命受到某種召喚，要你走一趟從來沒走過的旅程，冥冥之中感覺有什麼事情在匍匐推進著」，對徐若宇而言，這一趟田野調查，與其說是為創作尋找新的素材，更貼切地說，是她對自己未知生命的查訪與探索：「我常常對很多事情感到疑問與好奇，透過各種新的嘗試，逐一去梳理自己生命的流向，而創作的過程就是其中之一。」

《夜間旅行》佈展工作進行到深夜，每一位參與其中的劇團夥伴都像是創作的催生者，他們全神貫注、不疾不徐的梳理著展場中的每個細節，像是共同交付一場彼此生命中重要的儀式般，凡事親力親為，也隨時搭把手替其他夥伴補位。展間裡瀰漫一種奇特的氛圍，像是劇場裡大幕升起的那一刻，我也感受到他們說的——「當下」的臨場感。

▊圖說：隨機觸發創團首部作品《未選擇的路》以廢墟酒吧就地創作，隨機引入各一位觀眾體驗一對一表演。 攝影／一同